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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暴徒》 作者:剑关南山
第一章李家庶子
位于关中京兆治下的武功县,李家别馆。
此刻别馆内宅一片忙碌,唐国公李渊之妻窦惠临盆在即。
这可是国公爷的第二位嫡子,李家上下无人敢大意。
三十二岁正值壮年的李渊一身绯色长袍,腰束玉带,此刻他立于廊下,面色阴郁暗沉,狭长深邃的眼眸仰望着阴沉天空飘落的雪花,思绪却不在身后内宅里,那传来阵阵痛苦呻.吟的妻子身上。
他在思考着当今天下的局势和李家的未来。
年初天子杨坚发兵三十万击高丽,虽无功而返,却逼得高丽王上表请罪,自辱为“辽东粪土之臣”。
年中突厥十万联军进犯漠南,大隋军队出灵武迎敌,自此加剧突厥内部分裂,使之再也无力南下牧马,大隋北方边境安宁。
煌煌大隋天威震慑四夷,中原华夏王朝经历数百年割据战乱之后,再一次达到鼎盛!
李渊想起自己连续两次上表请战,都被天子委婉驳回,无奈地苦笑了下,在雄才大略的皇帝杨坚治下,想要染指军权是何其困难的一件事。
天子,对关陇贵族戒心不减!
“父亲!父亲!”
一阵欢喜的疾呼打断了李渊思绪,一名十岁男童兴奋地从内宅冲出,一溜烟地跑到李渊跟前,仰着通红的小脸雀跃道:“生了生了!母亲生了位弟弟!”
李渊微微一笑,俯身摸摸男童的脑袋:“毗沙门,你二弟就叫‘世民’,如何?”
男童漆黑的眼眸透出聪慧,笑道:“建功成业,济世安民,我叫建成,二弟就叫世民,我们一起光大李氏门楣!”
李渊哈哈大笑,心中郁结消散不少,语重心长地道:“你身为长兄,今后可要好好照顾弟弟!”
李建成重重点头嗯了一声,乖巧的模样惹得李渊心中大慰。
回廊拐角匆匆走来一人,伴随着压抑的咳嗽声,此人名叫李德良,乃是李渊堂弟,负责掌管李家族事。
“家主,牛村偏房李绥之妻恰好也是今日生产,李绥老母周氏跪求门外,说是孩子体型过大难产,需请大夫,她家拿不出五百文钱诊费,想请家族相帮。”
李德良一丝不苟地行礼,恭声说道。
李渊笑容渐收,皱眉沉吟一会道:“你的意思呢?”
李德良拿着绢帕捂嘴咳嗽两声,略有病态的脸上笑道:“左右不过五百钱,给她便是。”
李渊沉着脸摇头道:“倒不是钱的事,当初李绥上门认亲,若不是看他拿得出族谱,证明祖上和我们同属一脉,我岂能安排他一家落户牛村,让他入了军籍,还安排在神通身边做亲卫!当时我就言明,家族只会帮他们一次,日后贫贱富贵,皆与我国公府无关!只怕这个口子一开,这家人今后想方设法攀附,也是不胜其烦!”
李德良笑道:“李绥是个老实人,那周氏虽然出身贫贱,我观之却颇识大体,应该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之前李绥还求我给他未出世的孩儿取名,我赠他‘元恺’二字,他感激涕零。呵呵,我与那孩子倒也算结下缘分,总不好得袖手旁观。”
李建成眨眨眼睛,小声地说道:“父亲,既然那孩子跟二弟同日出生,也算有缘,就再帮他们一次吧,就当为母亲和二弟积福,日后菩萨定会保佑咱们李家!”
李渊笑了笑,摸着李建成的脑袋打趣道:“毗沙门可是菩萨的护法天尊,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为父也只有照做喽!”
“德良,告诉那周氏,今后无事不得再上门搅扰,更不许在外自称唐国公府和陇西李氏族人!若敢违背,我定要以族规惩处!”
李德良拱手应了一声,偷偷朝李建成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转身离开。
心地仁厚的李建成腼腆地笑了笑,急忙追着李渊脚步往内宅跑去。
李家别馆开始为二公子的诞生举行隆重盛大的欢庆。
而在偏僻的牛村,很快也将会有一名婴孩呱呱坠地。
他们同日而生,一个累世富贵高门大户,一个不过是贫寒的贱出后人,命运截然不同。
这一年,开皇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戊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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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功县下设十几个村,牛村绝对是最偏远贫穷的一个。
依大隋制,县下五家为保置保长,五保为闾置闾正,四闾为族,由里正或族正负责管理。
牛村只有二十四户人家,还不足一闾,甚至连村里的长者都不愿担任保长,没啥油水可捞。
村口只有一条泥泞小路通往山外,路旁是一个斜坡,长满灌木,要是不小心摔下去,没等摔死就会被灌木刺丛扎个半死。
一条旱季水量比撒尿强不了多少的小溪从山顶淌下,穿过牛村,这是全村除了那口浑水井外唯一的水源,被牛村百姓当作宝贝疙瘩,容不得哪家小崽子在溪边撒野。
山势险恶,山路难行,缺乏水源和田地,牛村想不穷都不行。
三月,春寒已过,草长莺飞,大山里迎来了万物复苏的勃勃生机。
村口大柳树下,午饭过后,按照惯例一个幼童准时出现,他蹲在树下盯着一窝蚂蚁使劲瞧着,一直瞧到太阳落山,等一位老妇扛着锄头从田里劳作回来,叫上他一起回家。
幼童名叫李元恺,自从他断奶会走路以后,这窝蚂蚁就一直瞧到现在,如今他五岁了。
五岁的确是幼童的年纪,可李元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五岁的娃娃。
一头乱糟糟的枯黄头发,一张稚气未脱却有些丑陋的脸。
这张脸究竟丑不丑,村里人众说纷纭。
狮鼻阔口浓眉如川,双眼如紫铃,经常有村里人说在夜晚看见李元恺双眼冒紫光,幽幽地在黑暗里瞪着你,瞅着怪吓人的。
有村里长舌妇说李元恺是妖怪,也有村西头瞎眼老书生信誓旦旦地说这是天人异象,咱们牛村要出贵人。
自家祖母和老娘自然不会觉得自己丑,可是李元恺觉得自己挺丑的,按照后世审美,他这副长相与颜值毫不沾边,连屌丝的门槛都够不着。
“偶买噶!这丑比是谁!?”
当一月之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段来自后世的灵魂在李元恺身体里苏醒的时候,五岁才开口说话的李元恺发出了人生的第一句呐喊。
惊得牛村狗叫了半夜,村里汉子手执火把一宿没睡,还以为是哪座山头的悍匪下山劫村,保长许老头差点要派腿脚麻利的后生冲到县城报官。
不过转念一想,堂堂京兆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哪个悍匪不长眼睛敢闹事?
再说就算真有贼人,瞎了眼才会挑一穷二白的牛村下手,许老头打消了报官的念头,放下心来。
李元恺捂着嘴透过巴掌宽的门缝,瞅着哄闹了一夜的小村,吓得大气不敢出。
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李元恺才算勉强接受了他新的身份,接受了他来到大隋王朝的事实。
不过李元恺多长了个心眼,没有立即表现出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毕竟他憨傻了五年,就连娘亲和祖母都以为他这辈子会一直这样傻下去,要是突然性情大变智慧大开,岂不是真的变成妖孽?
万一把牛村这些缺心眼的莽货吓着,拿他浸猪笼怎么办?
于是李元恺小心翼翼一点点改变着自己,平日多说两句话,多笑一笑,还会主动帮祖母老娘挑水砍柴,就是这些细微处的变化,让祖母周白桃和老娘张九娘开心坏了,拉着李元恺跪在一间低矮草房,冲着里面供奉的李家列祖列宗咚咚磕头。
不过吃完饭跑到村口柳树下瞧蚂蚁这个习惯,李元恺暂时保留下来,这可是李家丑牛儿一大特色。
脚蹲的发麻,李元恺一屁股坐下,嘴里叼着一根嫩草,吧唧吧唧嚼着,双瞳色泽的确异于常人的一双眼睛滴溜溜打转,哪里还有半分傻气,倒是充满了痞气,模样十足是个混不吝的莽汉。
牛村姓李的独一户,家里男人李绥常年从军在外,家中只有一个傻儿子和一个老太婆,还有一个瘦小怯弱的妇人张九娘。
前年李家男人回来,呆了两月又走了,留下两贯钱,张九娘再度怀了身孕。
去年生下一个小娘,弱小得像是一只可怜猫咪,周白桃拍着李元恺的大脑壳,说生他的时候把老娘折腾坏了,连带着小妹也遭了罪,还不知道养不养得活。
李元恺表示很郁闷,算了,这个锅咱接下了,前世孤单至死,今世有个亲妹子不容易,这一家大小三个女人,就是这辈子奋斗的理由。
说起来李家一窝老弱傻,李绥又常年不着家,牛村却没几个人敢真的欺辱了老李家,这还要得益于李元恺从小不光模样长得怪,就连这身子也结实得吓人,最可怕的是,这丑牛儿还有一身无人能敌的恐怖气力!
李元恺瞅了瞅自己粗壮的四肢,内心深深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五岁?
哪有五岁孩童身高四尺七,体重八九十斤,壮得跟头牛犊子一样?
李元恺曾经琢磨了许久,才明白隋朝时期的计量单位与后世不太一样,他的身高体重按后世换算,大概相当于一个十多岁的半大小子。
这也相当夸张了好吧?
牛村许多当娘的妇人跟他差不多高,别说同龄孩童,就算十二三岁的孩子也不见得有他高壮。
那一身结实的小肌肉也不知道是咋长出来的,李元恺感叹,别人是喝凉水都长胖,咱是喝凉水都长肌肉,天生彪悍不解释!
握住一块地里抠出来的石头,轻轻一捏碾成土末,李元恺面无表情地拍拍手。
他清楚的记得,两年前村里一个闲汉喝醉酒大晚上跑到李家闹事,拉着张九娘笑得很是婬荡,气得周白桃抄起竹耙子和那闲汉扭打在一起。
当看到老娘被推到在地,祖母额头靑了一块流血,那鲜红的颜色仿佛彻底激怒了李元恺,他像一头发狂的小狮子,一个箭步狠狠地撞在闲汉身上,巨大的力量直接将闲汉掀飞,连院子土墙都被冲倒。
若非祖母死死将他抱住,暴怒的李元恺怕是要将那蠢贼撕成两半。
那蠢汉被李元恺一撞,断了一条腿,拄了半月拐杖,一个夜晚喝醉了以后,跌下村口斜坡摔死了。
村里人怀疑是李元恺干的,但一个傻子要说他能暗中下手杀人,说出去也没人信,此事不了了之,反正是个无亲无故的鳏夫。
这个黑锅李元恺还真不能接,那时候他还没苏醒呢,不过那段记忆在浑浑噩噩的李元恺脑海里很清晰,如今也变成了他自己记忆的一部分。
从那以后,村里说李家闲话的少了许多,就算悄悄议论,也不敢离李家太近。
牛村人都知道,可以笑话李丑牛,但不能真的惹怒他。
周白桃和张九娘抱着丑牛儿哭了一夜,这个小男人稚嫩的肩膀,给了她们莫大的依靠和安慰。
李元恺双手枕着后脑勺躺在大柳树下,眯着眼想了许多事。
不久之前,他还是一位纵横地下拳坛,靠打黑拳为生的街头混子,由于身手出众为人重情讲义气,底下也笼络了一批人手,生活过得还算滋润。
可是就在一场重要拳赛之前,一位神秘人物前来找他挑战。
就在自家山顶别墅内,他被那位神秘人物一拳撂倒,那种恐怖力量击打在他脸上的时候,他第一次感觉到恐惧。
他头脑昏沉倒在地上,昏死之前,只听那位黑衣神秘人冷冷地抛下一句话。
“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再度睁眼,他成了丑牛儿李元恺。
那刚猛一拳,直接把他打回了一千四百多年前的大隋!
每每想到这段离奇经历,李元恺都会忍不住咬牙切齿地仰天怒吼:“混蛋!要是再来一次,老子一定让你见识真正的力量!”
嘭地一声响,李元恺愤怒地跃起身子,一记直拳轰出,咔嚓一声,直接将面前碗口粗的大柳树拦腰轰断!
连树干都被打断,这一拳得有多大的力量啊!
一个十一二岁的赤脚少年领着三四个八九岁小屁孩刚好从村口跑过,他们本想围着丑牛儿像以往那样逗弄他几句,然后偷偷去溪水上游玩耍,不巧刚好看到这一幕。
一众孩子都被吓住了,为首赤脚少年拿着一个热乎乎的烙饼,呆愣愣地望着李元恺,动都不敢动一下,他是牛村保长老许的孙子,自称小许,也是牛村的娃娃头。
李元恺沉着脸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抢过小许手里的烙饼,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朝一众孩童沉声喝道:“我李元恺发誓,这一世,没有人可以再对我大声说话!”
李元恺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里蹦出来这句经典台词,他说了,觉得很爽,很痛快,拿着烙饼扬长而去。
芝麻馅的,还不错!
身后,一众牛村大孩子们嚎啕大哭,小许眼泪婆娑,从此心中对李元恺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第二章吃了没文化的亏
李元恺腰间挂着两只羽毛艳丽的野雉,手上提着两只野兔,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衫被树枝刮得破破烂烂,灰头土脸,却挡不住脸上的喜气。
推开土墙上的小破木板门,李元恺扯着喉咙大喊道:“奶奶!娘!我回来了!今日咱们又有肉吃啦!”
一个刚过周岁的小丫头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向前一扑抱住李元恺大腿,粉嘟嘟的小脸咯咯娇笑,含糊不清地小嘴巴里咕嘟道:“多~多多~”
李元恺拎着兔腿往腰间一别,伸手一抄轻轻抱起小丫头,亲亲她的粉嫩小脸,严肃地道:“是哥哥~不是多多~真是个小笨丫头!”
奶奶周白桃五十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跨入老年人行列,常年劳作腰身越发佝偻,拄着拐杖走来接过野雉和兔子,还不忘在李元恺后脑勺扇了一巴掌,笑眯眯地道:“浑小子!你五岁才开口说话,差点没把老婆子和你娘急死,还好意思说小琰儿笨!”
李元恺咧开大嘴憨憨一笑,小琰儿拿着两根漂亮羽毛往哥哥脸上挠,玩得十分开心。
母亲张九娘刚满三十岁,生了两个娃依然腰身纤细,只是气色不太好,面色略显苍白,一头乌黑长发裹上布巾梳理得整整齐齐。
张九娘颇有姿容,这一点在小琰儿身上就能体现出,小丫头虽说有些营养不良看着瘦小了些,但一双大眼睛纤薄的唇瓣,瓷白的肌肤十足是个美人坯子。
长期劳作和颠沛流离的生活只是让张九娘的双手变得粗糙,却没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难怪奶奶周白桃时常说她,千金小姐的身子婢女的命。
李元恺看着端庄秀丽的母亲和可爱的小妹暗暗郁闷,都是一家人,为何偏偏咱长歪了?
他从没见过父亲,难道说老爹李绥也是个丑汉?
还是说,他李元恺身上出现了返祖迹象,不像爹娘像祖父祖母?
想到这里,李元恺不由自主地偷偷朝奶奶周白桃望去......
老太太一眼就瞅出这丑小子心思,毫不客气地“啪”一声扇在他后脑勺,瞪眼喝道:“看老婆子作甚?告诉你,奶奶年轻时候,模样不比你娘差!你祖父和爹爹也都一表人才,老李家就你长得最丑!”
李元恺挠挠头,无语地撇撇嘴,表示心很累。
或许是觉得大实话会伤到孙子的幼小心灵,奶奶摸了摸他乱糟糟的枯黄头发,眯笑道:“奶奶跟你说过,老李家祖上可是武昭王李暠!传闻武昭王就是天人异象,力拔山兮气盖世,如楚霸王一般的雄伟,纵横凉州河西,打得胡人抱头鼠窜!我孙儿容貌迥异似先祖,今后定是李家黄狮儿!”
李元恺抓了抓一头鸡窝,郁闷地嘟囔道:“奶奶,我这是营养不良外加微量元素摄入不足才导致的头发黄,跟遗传没有半毛钱关系,这是常识!”
“啪”一下,周白桃不轻不重地又扇了他一巴掌,笑眯眯地道:“丑牛儿又说些听不懂的胡话!”
张九娘拾掇着两只野雉,柔声笑道:“元恺进山打猎,我们一家倒是隔三差五能吃上肉食。只是这野禽就这么白白吃了有些可惜,不如捉两只活物回来,养一阵子,还能吃上生蛋。”
周白桃也笑道:“野雉羽毛也别浪费了,听隔壁王家后生说,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就喜欢这些色彩光鲜的东西,下次元恺记得小心些,别弄伤了,捉回来养着,估摸着还能换几贯钱!”
李元恺为难地抓抓头,看着奶奶和娘说得高兴,也就底气不足地应承下来。
他虽然力气大身手灵活,但想要在山里空手逮住一只野禽,还不能弄伤,难度可不小。
就算加上后世一手扔石子的绝活,李元恺也没把握,毕竟他现在身子还没长成,更没什么进山打猎的经验,都是靠运气瞎碰。
听村西头瞎眼老书生唠嗑时说过,开皇二十年遭陷害而被天子所杀,有天下第一猛将之称的史万岁,就有一手百步穿杨的绝技,他那神臂宝雕弓一出,骑在马上冲锋的突厥人便像煮汤团一样,噗通噗通地掉到地上。
想要在大隋朝成为大将,没有一手高明的箭术可不行。
当朝的尚书左仆射杨素、宋国公贺若弼、大将军来护儿、神刀将张须陀等,哪一位不是武艺出众箭法高强,想在强盛的大隋王朝立足,这些可都是安身立命之本。
李元恺虽然听瞎眼老书生吹牛皮听得如痴如醉,但对老书生描述的那些战将猛人在战场上厮杀如何如何以一当百当千表示怀疑。
他前世只会打拳,没念过什么书,虽说对乱世名将感兴趣,但至多也就听过演义一类的话本,对真正的历史脉络和人物完全不了解。
什么隋唐十八好汉之类的,经常听得李元恺热血沸腾,但也明白那不过是戏文,当不得真。
古时战将究竟有多强,李元恺完全没有概念。
苦恼地抓头,李元恺长叹一声嘀咕道:“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早知道上辈子多念些书,搞得老子现在想抱大腿都不知道去找谁!李世民吗?听奶奶说那货和我同一天出生,现在不过也是个五岁小屁孩......李渊吗?貌似还是老李家大家主,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杨广?也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隋炀帝登基了没有?现在是仁寿三年......是个什么鬼?现在做皇帝的究竟是杨广还是他爹?”
饭做好了,一家人围着擦洗干净的一方矮桌案,菜色简单口味清淡,一家人却吃得开心满足。
李元恺心事重重地扒着粟米饭,听着奶奶和娘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娘,大郎上次捎信回来说,下个月能回来一趟!”
“唔~这次回来怎么着也能住两个月吧,希望下次他们的队伍别去那么远的地方!丰州,那可是紧挨着草原,突厥人的地盘,老婆子一想起来就觉得害怕!”
“咱家的口分田今年收成不错,纳了税粮还能剩不少,等大郎回来,让他和村里人一起,去县城卖粮,这样咱家今年又能攒下一两贯钱......”
“是啊,丑牛儿长大了,也开窍了,等大郎回来,让他带着丑牛儿去县城拜见家主,求一个族学的名额!咱李家的孩儿,不读书可不行,将来靠着家族荫庇,说不定还能混个一官半职,再不济县府里谋个差事,总强过种一辈子田......”
李元恺听着奶奶絮絮叨叨的说话,两个妇人对未来充满希望,都盼着那便宜老爹李绥能早日回来。
李元恺心中苦笑,这个时候,恐怕全天下的百姓都想不到,强盛至极的大隋王朝居然会在短短时间内轰然倒塌!
在这个时代整个东亚地区,大隋绝对处于霸主地位,无论是经济实力还是军事力量,都冠绝一时,无人敢掠其锋芒!
可是在杨广继位之后,要不了多长时间,天下便会烽烟四起,九州大地再次陷入群雄纷争的动荡局面!
“乱世人命如草芥,想要安身立命,没有强大的武力是不行的,学文做书生绝对不适合我!”
李元恺心中对未来渐渐有了一点模糊的规划,“可是这个时代的武将究竟有多厉害?我又该去找谁学武呢?老爹不过是个亲兵,想来身手也不咋地......”
李元恺暗暗苦恼,心里叹了口气,“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弄明白,当今天子究竟是谁!不过既然李世民也才五岁,想来距离天下大乱还有一段时间,我可得抓紧一点,就算混不到地盘人马,自己这身打拳的本事可不能落下,实在不行,抱紧李世民的大腿,扎挣着也要活到大唐开创以后,否则岂不是白来这一遭!”
“妈了个巴子,当初听演义的时候,怎么没记住杨广这混球究竟是当了几年皇帝!唉~没文化,真可怕,穿越了也混不走啊!”
第三章山中偶遇
半月之后,牛村后头茂密的山林里,一道矫健身影快速穿梭在林木间,像是一只灵巧的大马猴。
李元恺跑遍村前村后,牛村周边的山林他都已经非常熟悉,每日清晨他便钻入林中,用前世自个儿琢磨出的一套方法锻炼身体,虎虎生威的拳风恢复了当年地下拳王的几分风采。
练拳结束后,李元恺便在山林中摸索,凡是可以当作肉吃的东西一概不放过,什么新鲜浆果野果之类的也顺道采摘点。
不光奶奶和老娘的身体需要滋补,小琰儿更是急需补充营养,再加上自己这副身子食肠宽大,总是上顿吃完没到下顿就饿得心慌,一家老小吃肉的责任担在肩头,李元恺表示压力山大。
今日山里的野货不知怎地,全都躲起来不见,瞎转悠了半响,只逮到一只野兔,掏了一窝鸟蛋,其他的连个鬼影都见不着。
李元恺很郁闷,这点分量还不够他塞牙缝,无奈之下,他只得越过往常活动的范围,往深山里再进去一点。
山里林木灌丛密集,天气闷热,李元恺干脆扒了上衣裤子,只穿一条裤衩,踩着一双半旧布鞋,一头狮鬃黄发拿布条扎好,鼓了鼓肌肉,李元恺凹了个自觉帅气的POSE,觉得这一刻自己简直是泰山附体。
这身衣衫虽然粗陋,但却是张九娘凑着柴火一针一线熬了三个晚上才缝好的,李元恺可舍不得被树枝刮得破破烂烂,每一块补丁一处线头,都是母亲对儿子的爱,李元恺穿在身上很温暖。
嗷嗷叫着拽住藤条快速地在林木间荡来荡去,很快李元恺便入了深山,做好返回的标记后,循着山间小涧一路向西。
突然,前面溪涧旁一块湿滑的大青石上,落下一只体型庞大的雄性山雉,长长的尾羽如虎纹十分漂亮,正扇动翅膀张开羽毛高声鸣叫,显示它的强壮和颜丽的毛色,以此吸引异性的注意。
有没有雌山雉瞧上这货不知道,不过李元恺倒是被它深深吸引住了。
“好家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肥的野雉!”
李元恺摩拳擦掌很是激动,拔了毛洗剥干净,够一家子吃两天了,这身羽毛估摸着最少要值几贯钱,元恺暗暗告诫自己,下手时轻一些,尽量别把这家伙弄成秃毛野鸡。
猫着腰小心靠近,李元恺从大青石下方探出脑袋张望了一下,确定好位置,朝手心吐了两口唾沫,腰一扭脚掌狠狠蹬地,一个饿虎扑食便朝那只肥山雉扑去!
似乎是石头下突然蹿出一个黑影吓到了肥山雉,愣了一下扑扇起翅膀尖声鸣叫,眼看就要飞走,李元恺心中暗叫一声糟糕!
就在李元恺觉得要扑空的一瞬间,他的耳边传来“嗖”地一声破空之音,一道劲风擦着李元恺的耳朵划过,直朝肥山雉射去!
似乎是一支羽箭,速度太快没有看清,李元恺吓了一跳,只听细微噗地一声,刚刚扇腾翅膀离地的肥山雉不知怎地,脖子一歪双翅无力地瘫下,死了!
李元恺刚好扑到大青石上,仰头看着那只肥山雉从半空落下,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厚实的羽毛下还是温热的躯体,实际上却是死得透彻。
一支四羽长箭的箭镞深深扎进大青石里,箭尾颤抖摇摆不停,可想而知这一箭的力量有多大!
这只肥山雉毫无疑问是被箭射落的,可李元恺翻遍了山雉全身,都没发现任何伤口,羽毛完好无损,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流。
“真是奇了!这货究竟怎么死的?”
李元恺大感神奇,一时间竟然忘了去想,深山里怎会有一支箭突然射出!
就在李元恺捧着山雉发愣的时候,不远处山涧对岸跃过一个人影,稳稳地落地。
一个瓮声瓮气的少年声音响起:“喂~那只野鸡是俺射落的,你还给俺!”
循着声音望去,大青石下溪岸边,站着一位身穿无袖袍服,头扎平巾的方脸少年,浓眉大眼厚嘴唇,模样看上去憨厚老实。
李元恺倒吸一口凉气,瞪了瞪眼睛,这少年看着年岁不大,身材却十分魁梧,竟然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结实的臂膀筋肉虬结,十足是个威猛大汉。
李元恺注意到少年手里拿着一张硬弓,腰间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拥有的,特别是硬弓,属于大隋严格管制的军用品。
“不过这厮怎么看着愣头愣脑,有些傻气?待我来唬他一唬!”李元恺暗暗琢磨了一下。
“喂~小鬼!明明是我一扑拿住了这只肥鸡,怎么说是你射落的?你看看这只肥鸡身上哪有箭伤?分明是你箭法差劲射歪喽!”
李元恺站在大青石上,叉着腰气焰嚣张地大喊,浑然忘了他自个儿才五岁,他才是个小鬼头。
方脸少年有些恼怒,看着大青石上的家伙虽是一脸稚气,模样欠揍,但那身材却丝毫不输给自己,有些拿不准那家伙的年岁。
挠挠头,方脸少年认真地瓮声道:“俺没有射歪!不信你看看野鸡的头!俺是朝着它眼睛射的!”
“老子信你个鬼喔~你当自己是王伯当啊......”李元恺不屑地嘟囔一声,低下头朝歪扭的头看去,刚要开口嘲笑方脸少年,却猛地一下子睁大眼睛,喉咙里咕嘟咕嘟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仔细望去,只见那只雄山雉的眼睛是空洞的,没有一丝血迹流出,鸡头两侧被射了个对穿!
李元恺喉头滑动,狠狠咽了咽口水,他用力将那支羽箭拔出,只见箭镞尖粘着一点血肉,正是那山雉的眼睛!
刚才那支箭少说也是从二十丈开外的地方射来,竟然正中一只飞在半空的山雉眼睛?
这是何等高明的箭术?瞎眼老书生口中吹嘘的天下猛将,怕也不过如此吧?
李元恺心中拔凉拔凉,好似对古时猛将的传说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更何况射箭者还是一位少年,看模样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小心翼翼地放下羽箭,李元恺心有余悸地瞄了一眼方脸少年手里的硬弓,少年脸色如常没有半点骄傲得意,只是憨憨地正色道:“看吧,俺没有骗你!”
李元恺咽了咽口水,咧嘴笑得有些僵硬,心里快速地比对一下实力差距,除了力气有把握不落下风以外,其他方面李元恺心里直犯怵。
可是要让他拱手让出这只肥山雉,李元恺心中有些不舍。
泛出微微紫光的眼珠滴溜溜一转,李元恺计上心头!
“咳咳~小鬼......呃...这位壮士,你看,这只山雉是我二人同时发现,虽说你的箭射中了它,但同时我也扑了过去,就算你的箭没中,当时那种情况,我也能将其擒住,你说是不是?这样一来,这只山雉就不能独算你的东西,咱们必须重新比过,来决定猎物的归属!”
李元恺信誓旦旦地大声说道,方脸少年被他一番话绕得有些迷糊,抓抓头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喔!
“那你说,怎么比?”
李元恺见忽悠成功,暗自窃喜,咳嗽一声严肃地道:“这样吧,以此处为起点,我向东跑,你向西跑,谁先跑出十里地,做好标记然后返回此处,谁就算赢!咱就比比脚力如何?”
方脸少年憨厚地笑了,点头道:“俺天生跑得快,不怕跟你比脚力!那说好了,谁赢了野鸡就归谁!”
“那是!大丈夫一言既出,什么马都难追!”李元恺胸脯拍得梆梆响,满脸肃然。
将山雉放在大青石上,李元恺跳下,搓了搓手扭扭腰,面朝西边做出准备冲刺的样子。
方脸少年挎好弓箭,面朝东边跃跃欲试。
李元恺回头瞧了一眼,大吼一声“开始”,拔腿便朝东边狂奔而去!
方脸少年速度更快,李元恺话音刚落,他就一头扎进树林里,只听唰唰声音传出,人影却不见了踪迹。
没跑出两步,李元恺往草丛里一躲,贼兮兮地探出脑袋瞧了瞧,确定方脸少年跑远以后,拍拍手掌施施然地站起身,朝大青石悠悠走了过去。
“嘁~真是个肌大无脑的小鬼!傻子才你跟比呢!这只山鸡归我喽!嘿嘿~”
李元恺拎着野山雉哼着小曲,悠然地沿着溪水边往东走,那里正是来时的方向,牛村的位置。
来回二十里山地,估摸着那小子再快也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足够自己慢悠悠地走回牛村喽。
循着一路上做好的标记,李元恺回到了他练拳的地方,找到挂在树上的衣衫裤子穿好,拎起山雉和野兔,包好鸟蛋,柴刀插在腰间,准备原路回家。
刚迈出一步,不知从何方飞出一块小石子,准确地击打在李元恺膝窝,不痛不痒,却正好打中他腿上麻筋,一只脚瞬间无力,单膝跪倒下去!
“哎呀!是谁!哪个混蛋暗算老子?”李元恺心中一惊,急忙站起来拔出柴刀紧握住,一脸警惕地原地四望。
可是四周都是静谧山林,没有任何异样。
李元恺小心地退后一步,咻地一声,又是一颗小石子从身后飞出,打在他的屁股上,力量奇大,疼得他惨叫一声,捂着屁股跳起来。
“是谁!?王八羔子艹你个鸟!有种的出来!”
李元恺愤怒大吼,扔掉柴刀和猎物,地上一抓捡起一把碎石子捏在手里,紧张无比地看着四周寂静诡异的山林,心里阵阵发毛。
莫非是遇上了山精野怪?
“咻~咻~咻”
三颗小石子破空之音再现,这一次居然是正面飞来!
李元恺全神贯注,精神提到了极点,反应无比迅速,耳廓一动,下意识地抬手抛出一把碎石!
嘭嘭嘭~
那三颗小石子力量强劲,居然在空中将李元恺扔出的石子打得粉碎!
两颗石子打在李元恺双膝上,一颗打在他额头正中,哀嚎一声,李元恺脑袋昏昏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眼前一阵发黑,直愣愣地朝后倒下。
模糊的视线中,李元恺一脸发懵,他看见面前出现了一位白衣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手里搭着一根洁白拂尘,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阳光透过树叶照射在老头身上,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金光外衣,如同神仙下凡!
迷糊之中,李元恺喃喃自语。
“老......老神仙?”
第四章老神仙!等等我!
足足浑噩了一刻钟,李元恺才醒转过来,揉了揉额头靑肿糟包,疼得直咧嘴。
这时他才看清,面前果真站着一位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是白色的老头。
老头精神矍铄,面透红光,皮肤光滑无皱,相貌慈祥和蔼,浑身气息透出超然出尘之意。
“老神仙!”李元恺激动地惊呼一声,这完全符合他心目中神仙的模样啊!
老头笑呵呵地摇摇头,轻轻捋了捋长白须:“老夫非僧非道,非仙非俗!”
李元恺愣住了,下意识地问道:“那你是什么东西?”
老头也没有多做考虑,接话道:“老夫不是东西......”
刚说完,一老一小皆是愣住,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老头无奈地摇摇头:“好小子,老夫都被你绕了进去!”
李元恺想笑急忙憋住,连连摆手道:“老神仙我可没有骂你不是东西!”
说完觉得不对,李元恺赶紧又解释道:“不不~老神仙!我真的没有骂你!你是个东西!”
饶是老头心如止水养气之功深沉,还是被李元恺一番胡搅蛮缠弄得满脸黑线,一抖拂尘怒喝道:“臭小子!闭嘴!”
李元恺缩了缩脖子一脸委屈,小声地嘀咕道:“老神仙,您是高人,干嘛要逗弄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还等着我送吃食回去哩!要是饿死了人,岂不是有损您的道行?”
老头瞥了一眼李元恺偷偷攥在手里的柴刀,没好气地冷哼道:“小小年纪心思如鬼!哼~臭小子,你捉弄了老夫那位傻徒弟,骗走了他猎得的山雉,怎么就不许老夫收拾你一番?”
原来是惹了小的老的来出头,李元恺撇撇嘴,拍拍屁股爬了起来,不满地道:“老神仙,话可不能这么说,啥骗不骗的,多难听!咱也是凭本事弄到手不是?这一没偷二没抢,各自出招,看到的肉不算肉,吃到嘴里的才是肉嘛!”
老头被李元恺一番歪理气得白胡子翘起,一挥拂尘指着他怒叱道:“好个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小子妖言委实可以惑众,老夫虽不是神仙,今日却难免要施那除妖灭恶的雷霆手段!”
李元恺吓得直后退,连连摆手慌忙道:“老神仙息怒!小子错了还不行吗?大不了这只肥鸡赔你,真理大不过拳头,您老您厉害,小子怕了您啦!”
老头见李元恺毫不犹豫地服软认怂,反倒是脾气没处撒,吹胡子瞪眼地怒视他一阵,捋了捋长须平复一下长久以来都没有大动过的肝火,冷声问道:“老夫问你,你姓甚名谁,哪方人士,从实招来!”
李元恺敷衍地拱拱手,懒洋洋地道:“小子李元恺,武功县牛村人,年方五岁!”
“五岁?”老头皱眉瞥了一眼李元恺的样貌身材,不清不楚地嘟囔了一句“怪物”。
老头怪异眼神让李元恺恼火,眼神里分明是在问你这家伙是吃什么长大的。
“嗯?咦?”老头掐着指头半闭着眼,神叨叨地嘀咕半天,忽地睁开眼睛死死盯住李元恺,咬牙厉声喝问道:“老夫问你,你可是开皇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亥时三刻出生?”
李元恺懵了,怎么这老头说翻脸就翻脸,结结巴巴地道:“好像......是吧!”
“老夫再问你,当今唐国公李渊和你有何关系?你是否是陇西李氏族人?”
李元恺睁大眼睛,自己不过是说了个名字年纪和家庭住址,这老头怎么就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出生年月连时辰都算准,还知道李渊和自己沾亲带故?
一瞬间,李元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心里坐实了这老头绝.逼是个修仙炼道的世外高人!
不敢有丝毫隐瞒,李元恺站直身子老老实实地说道:“回禀老神仙,小子祖上出自武昭王李暠,和唐国公李渊高祖辈乃是一支!因祖辈庶出,六镇之乱后流落河北,家道中落,从河北邢州来到关中投奔于唐国公,唐国公便将小子一家安顿在牛村!”
老头满脸严肃安静地听完李元恺的话,久久沉吟不语,只是用一双精芒四射的眼睛盯着他,看得李元恺心里直发毛。
半晌,老头慢慢伸出一只手,微微抬起李元恺的下巴,左右端详,然后手掌轻轻抚过他的脸,在他脸上细细摸索。
李元恺睁大眼睛,浑身起鸡皮疙瘩,老头的眼神迷离,动作暧昧,让他想起了那些青楼画舫里,有钱的大爷不就是这样挑选钟意的美人?
“老......老神仙!小子身子粗糙模样丑陋,怕是...怕是不合您的胃口!放...放过我吧!”
李元恺难受得一张脸皱成一团,都快哭出声来。
老头专心致志地观摩着他的面相,倒是没有把李元恺的胡话听进去,自顾自地呢喃自语道:“怪事!怪事!明明是一张早夭的面相,为何却活到了现在?命数大改,天机混乱,老夫也算不清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元恺一字不落地将老头自言自语的话听见,吓得他浑身汗毛倒竖!
如此神人,不是神仙又是什么?
身子一软,李元恺噗通一声跌坐在地,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望着沐浴在金光下的老头,颤声哀嚎道:“老神仙!收了神通吧!小子可是大大的良民呀!”
老头紧皱眉头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一撂拂尘淡淡地道:“起来!慌个甚?老夫岂是滥杀无辜的恶徒?”
正说着,一道矫健身姿钻出树林,稳稳落在老头身旁。
方脸少年满身汗水气喘吁吁,先朝老头恭敬行礼口称师父,然后指着李元恺怒喝道:“你为何要骗俺?”
看得出方脸少年十分愤怒,若非顾忌老头在旁,说不得要将李元恺一顿好打。
李元恺嗫喏地吐吐舌头,露出个讨好笑脸:“哎呀哈~开个玩笑嘛,这位大哥姿容伟岸,一看就是顶天地里的好汉子大英雄,应该不会跟我一个小屁孩计较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吧?”
方脸少年口舌拙笨,哪里说得过李元恺,憋得一张粗犷面庞通红,怒声道:“不讲信用!枉为男子汉大丈夫!”
李元恺摊了摊手,叹了口气道:“大哥哟,小弟年方五岁,还是个懵懂幼童,离男子汉大丈夫的确还有那么一丢丢距离!十年之后,咱哥俩再来讨论男人这个沉重的话题!”
方脸少年气不过,还想再说些什么,老头挥手打断,似笑非笑地道:“臭小子,老夫这徒儿心眼实诚,为人忠厚,不似你这般奸诈狡猾!这样吧,老夫也不欺负你,若你能在我徒儿手下走过十招,今日老夫就让你离去,这只山雉也归你,如何?”
“十招?!”
李元恺一瞪眼,一个鲤鱼打挺爬起身,扯着脖子怒吼道:“瞎看不起谁?别以为这小子年纪大我就怕他!十招,老子给你干趴下!”
区区十招,李元恺觉得老头深深挫动了自己拳王的自尊心。
老头抚须微笑道:“士信与你一样,天赋迥异模样老成,可他的确刚满十岁,只不过跟随老夫学武已有数年,只与你走过十招,不算欺负你!”
李元恺瞥了一眼方脸少年,这家伙身高与成年人无异,却远比一般男子强壮,还是跟着老神仙习武数年,倒还真不能小看了他!
脱掉衣衫放好,李元恺习惯性地活动了一下双肩和臂膀,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前世拳王擂台之上,痞气的脸罕见地严肃起来。
这是来到大隋以后碰见的第一个对手,就用这方脸少年来检验一下,大隋的武人究竟有多强。
方脸少年看了一眼老头,老头微笑点点头,轻声道:“不必留手!”
方脸少年露出一抹喜气,重重地嗯了一声,将身上的弓箭长刀取下,一抱拳头沉声道:“俺大名叫罗士信!俺的拳头很重,你小心了!”
李元恺不屑地撇撇嘴,罗士信?评书里没听说过,想必是个无名小卒。
勾勾手指头,李元恺挑衅地哼道:“放马过来!揍不死你!”
罗士信大怒,挥起拳头怒喝一声朝李元恺狠狠砸去!
拼力气,咱从不虚人!
李元恺暴吼一声同样以拳相迎,呯地一声两只重拳砸在一起,声音如同生铁,震耳欲聋!
剧痛加上手臂传来的酸麻让李元恺心神一凛,这厮的力气居然丝毫不弱于自己!
罗士信眼光炙热,他也是天生好战之人,没想到李元恺竟然敢正面碰拳,且能与自己势均力敌!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浓浓战意!
罗士信狂吼一声:“杀!”
李元恺双瞳紫芒闪耀,两只拳头护在胸前,头颅低垂下颌收紧,眼神凶戾,双脚来回跳跃,步伐变换频率很快!
一记直拳轰出,罗士信轻巧地矮身躲过,一记手刀上扬,朝李元恺喉咙间砍来!
李元恺速度同样不慢,后退一步双拳上收挡住这一招,步伐跳动的节奏丝毫不乱。
老头紧盯李元恺脚下步伐的变化,抚须微笑道:“这般拳法和脚步的配合,倒是头次见到,有点意思!”
罗士信初起对李元恺的拳术路子和那种不停跳跃的步伐不甚熟悉,在李元恺一连串的摆拳猛攻下略显无措。
可是很快,没等李元恺高兴得太早,罗士信骤然反击!
只见李元恺一记凶狠的勾拳打出,拳出带风,速度奇快,罗士信腰腹一沉,双臂交叉下压,死死卡住李元恺的拳头。
李元恺用力扯动,却难以拔出拳头,罗士信下盘如老树扎根,难以撼动一步!
肘部一旋,罗士信长臂如游龙攀着李元恺的手臂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大吼一声,一股庞大的力量勾住李元恺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这一摔可把李元恺砸得七荤八素,身子骨像散了架,全身疼痛不堪,躺在草窝里哼唧半天爬不起身。
老头抚须笑眯眯地道:“还有两招,撑住喽!”
李元恺气恼地狠狠一拍地,满脸狰狞凶狠地吼道:“老子不服!再来!”
心中的戾气完全被激发,李元恺将速度提到极致,挥拳如影动,这种速度力量,已经超越了他前世的巅峰。
罗士信气息沉稳如山岳,李元恺的速度虽快,在他眼里却不值一提,唯有那股力量,才是值得他郑重相待的。
拳面直朝罗士信面庞打去,势大力沉,若是打中,李元恺有把握一拳将其撩翻!
可惜,那李元恺自以为最快速的拳头即将落下时,罗士信双掌探出稳稳抓住,一个弓步身子倾倒,一肘击打在李元恺胸膛正中!
力量虽不大,却有借力打力的效果,李元恺挥拳冲刺的力量,有一部分却是落在了他自己身上。
像是被一把重锤砸中,李元恺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好长时间没喘过气来,憋得他脸色青紫。
好不容易一口闷气畅通,李元恺满脸惊骇咳嗽道:“不...不可能!我那一拳已是快到极致,你不可能抓得住!”
罗士信挠挠后脑勺,憨憨地正色道:“你的拳头力量虽大,速度却很一般,腾挪转换的变化也不快,三招以后,俺就能摸清你的路数!”
“咳咳~”
自以为快到没朋友的拳速,在罗士信口里居然不值一提,气得李元恺差点又背过气去。
若是前世有这般力量和速度,他恐怕早就能称霸世界拳坛了!
老头笑呵呵地走上前来,看着趴在地上的李元恺笑道:“你的拳术虽说有些特别,但跟真正的武学比起来,如烛火与皓月,溪流和江海,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你以为自己速度很快,那也不过是和普通人相比,碰上了真正的武学高手,你便会像今日这般狼狈!”
李元恺垂着头沉默不语,内心满是不服,但他也知道,自己和罗士信差距甚远,除了力量上有的一拼,其余方面都是被碾压,更莫说罗士信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
老头看着情绪低落满脸颓丧的李元恺,眼眸闪过一丝精芒,轻摆拂尘似是无意地淡淡道:“能凭借天赋与士信战至九招方才落败,也算不易了,若是你能早些筑基学武,成年后孰强孰弱,倒也犹未可知......呵呵,去吧,小子,相识一场,这只山雉老夫就送你了!”
说罢,老头一挥拂尘搭在宽大的袖袍上,淡淡地看了一眼满脸茫然的李元恺,飘飘然地往山下而去。
罗士信捡起弓箭和长刀,朝着李元恺拱手道别,有些不舍地望了一眼那只肥山雉,还是急忙跟上老头。
李元恺脑子里嗡地一声,在老头转身瞧他的眼神中,似乎读懂了许多,顾不得全身疼痛,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朝老头追去,焦急地大声呼喊道:“老神仙!老神仙!等等我!我要拜您为师!教我真正的武学吧!老神仙~”
山中尽是回荡李元恺悲呛地呼喊声,可惜,回应他的只有满山的寂静,那好似神仙中人的师徒二人,没了踪影。
山下,一条偏僻的羊肠小道上,白胡子老头和罗士信步履轻快。
“师父,我们这就去大兴城吗?”
“呵呵,徒儿,随为师先往武功县走一遭!”
“师父,您不是说,天子急召您返回?”
“唉~陛下寿数已尽,强留不得,迟些早些,已经没有分别!士信,你觉得刚才那位孩童如何?”
“他的力气好大,徒儿差点招架不住!虽说有些狡诈,但有血性有胆量,还算一条好汉!呵呵~他的脑袋比徒儿好使!”
老头摸了摸罗士信的脑瓜,笑眯眯地道:“让他当你的小师弟,今后你们一起扶保大隋江山,如何?”
罗士信眨眨眼睛,憨厚地咧嘴笑道:“好啊!”
老头放声大笑,声音苍凉豪迈,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由衷欢喜。
“可是师父,您怎么知道他会去武功县?”罗士信不解地疑问道。
老头微微一笑,遥望大兴城的方向轻叹道:“他一定会去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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